“他是弃子。”赖璐鹏闭目叹息,“真正的主谋,根本不在名单上。”
“谁?”
“能让王德全甘心赴死、能让袁八咬牙顶罪、能让三名高官同时招供却不牵连更深之人……”赖璐鹏睁开眼,目光如电,“唯有一个人??太子太傅、内阁首辅、柱国大将军……李善长之侄,李景隆。”
朱棣浑身一震。
李景隆!这个名字像一把锈钝的刀,缓缓插入记忆深处。此人表面忠厚,实则阴鸷,掌管兵部十余年,掌控京畿防务,连锦衣卫都需向他报备调动。更重要的是??他正是当年建议朱元璋严查燕王治下疏漏、推动削藩的第一人!
“可他为何要这么做?”朱棣低吼,“他与胡惟庸何干?与蓝玉又有何瓜葛?”
“不是胡惟庸,也不是蓝玉。”赖璐鹏冷冷道,“是‘淮西勋贵’。”
朱棣猛地抬头。
淮西集团,开国功臣核心,自徐达、常遇春死后,势力日渐分裂。李善长虽倒台,其党羽仍在朝中盘根错节。他们惧怕朱元璋晚年偏爱皇子、欲立新制,更恐惧藩王坐大威胁其世袭特权。于是,借胡惟庸案之名,行清除异己之实。西苑大火,不过是他们剪除燕王羽翼的第一步;而今日太子病危,更是动摇国本的绝佳时机??只要太子一死,朱元璋悲痛之下,必加速削藩,甚至废黜朱标一脉,另立幼子。届时,李景隆便可挟兵权扶立傀儡,掌控朝纲!
“他们不是想杀太子……”赖璐鹏声音发冷,“他们是想让太子‘看似将死’,再由他们‘力挽狂澜’,从而攫取更大权力!”
朱棣双拳紧握,指甲嵌入掌心。
“可如今太子已醒,谢文清封爵,真相大白……他们还能翻盘?”他沉声问。
“能。”赖璐鹏盯着那匹渐渐平稳呼吸的瘦马,“因为他们还有最后一张牌??**圣眷**。”
朱棣心头一凛。
没错,无论证据多么确凿,只要皇帝心中尚存一丝疑虑,只要他对某个大臣仍有信任,那人就能翻云覆雨。而李景隆,恰恰是朱元璋眼下最倚重的军事统帅。西北边患未平,大军压境,皇帝离不开他。
“所以……我们必须让他失宠。”赖璐鹏缓缓站起,“不是靠告发,不是靠证据,而是让他在陛下心中,变成一个‘危险的人’。”
朱棣眯眼:“如何做?”
赖璐鹏嘴角微扬,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笑意:“**让他救太子。**”
“什么?”
“明日便是太子复康大典,满朝文武皆要入宫庆贺。届时,李景隆必会上表恭贺,言辞恳切,姿态谦卑。我们要做的,就是让他主动提出??为太子配制‘巩固元气’的补药。”
朱棣恍然:“然后你在药中动手脚?嫁祸于他?”
“不。”赖璐鹏摇头,“我要他真心实意地开方,我要他倾尽所学,开出一张完美的药方。然后……我再指出其中致命破绽。”
朱棣震惊:“你疯了?若他真开出无懈可击之方,岂非反而成就其名?”
“所以他不能完美。”赖璐鹏眼神幽深,“因为他不懂兽医之术。他不知道,某些药材用于人与用于牲畜,反应截然不同。而太子这些年,因体质虚弱,东宫膳房早已暗中加入少量‘温养类兽药’以维持气血??这是谢文清通过刘福布置的局。若有人不知此秘,开出含‘犀角’或‘羚羊粉’的方子,便会引发剧毒反应!”
朱棣倒吸一口凉气:“你是说……太子现在,已经是个‘半兽体’?”
“准确地说,是‘兼容体’。”赖璐鹏淡淡道,“他的身体,已经适应了部分动物性药理结构。这正是‘赤麟散’能生效的根本原因。而任何传统太医,都不会想到这一点。”
朱棣久久不语,终是仰天长笑:“妙!妙极!让李景隆亲手写下自己的罪证,让陛下亲眼看着他‘好心办坏事’!就算他背后有天大势力,也难逃‘欺君误国’四字!”
赖璐鹏点头:“风已至,雁南飞。现在,该轮到我们收网了。”
三日后,南京皇宫,东宫正殿。
太子面色红润,端坐榻上,朱元璋亲自执其手,满脸慈爱。文武百官列班恭贺,礼乐齐鸣。李景隆白衣素冠,出列上奏:“臣闻太子康复,欣喜若狂。臣虽不通医术,然祖传《李氏药典》中有‘固本培元汤’一方,专治久病体虚,愿献于殿下,以尽臣子之心。”
群臣哗然。
这可是攀附太子的天赐良机!
朱元璋抚须微笑:“准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