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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势同水火两相奈何（第2页）

>海底有灯照你归；

>若问家门何处是，

>星落成沙即故扉……”

这是南屿渔妇版，节奏缓慢，尾音拖长，带着咸湿海风的气息。

唱罢，她睁开眼，看见老者站在树影边缘。

“师父。”她起身跑来，裙角沾着露水。

老者蹲下，从袖中取出一枚漆黑如墨的贝壳??那是从归墟裂口边缘捞起的“沉誓贝”，传说是三百年前殉难者遗骨所化。

“今天教你第八十三种。”他说，“北荒牧民调，只有三个音节，但必须用鼻腔共鸣，舌尖抵住上颚不动。”

小女孩认真点头。

老者示范了一遍：

“嗯??呜??咦。”

看似简单，实则极难。此调源自极北冻原，牧人在暴风雪中呼唤走失羊群，靠的是胸腔震荡传递穿透风幕的声波。寻常人练十日未必入门，可林晚舟听一遍便模仿出八分相似，两遍后几乎无差。

苏挽在一旁看得心惊。她知道，这不仅是天赋，更像是一种血脉记忆的复苏。

当晚，老者单独召见她。

“你觉得她……真的只是继承名字吗？”苏挽忍不住问。

“不止。”老者望着窗外渐升的月，“她是‘续誓之种’选中的容器。那朵花接受了我的自省，是因为它知道，终有一日会有人重新点燃真正的誓言??不是以愤怒，不是以复仇，而是以千万种不同的声音，共同说出同一个‘不’字。”

苏挽怔住。

“所以你要她学会一百种《安魂谣》，”她喃喃，“是为了防备那一天？当共语塔完成统音工程，试图用一首‘标准版’取代所有差异之时？”

“正是。”老者点头，“若天下只有一种哀悼的方式，那便是对死亡的亵渎；若人间只剩一种哭泣的腔调，那便是对生命的抹杀。我要她成为‘变奏之源’，哪怕未来所有人都被迫唱同一首歌，只要她还在，就能让那旋律分裂、扭曲、重生。”

就在此时，远处传来急促钟声。

是启音灯警讯??三级震动，代表外来声波干扰。

两人奔至崖顶，只见北海方向乌云翻滚，共语塔主塔顶端的共鸣镜正缓缓旋转，投射出一道幽蓝光柱，直贯天际。与此同时，空气中弥漫起极微弱的嗡鸣，像是无数细针轻轻刮擦耳膜。

“他们在测试全域共振！”苏挽脸色发白，“这频率……接近人类脑波α段！再往上推，就能诱发群体恍惚！”

老者立即下令：“启动言脊柱反向谐振程序！私语亭全部开启接收模式，盲录弟子同步监听！”

命令刚下，异变陡生。

林晚舟竟独自出现在崖边，面向北海而立。她并未受过任何抗干扰训练，按理应是最易受影响者，可此刻她双目紧闭，嘴唇微动，竟以极低音量哼起了刚刚学会的北荒调《安魂谣》。

起初无人察觉。

但数息之后，启音灯忽地闪烁起来，光芒由稳定转为脉冲式跳动，频率竟与小女孩的哼唱完全同步！

紧接着，分布在全岛的三百又三枚贝壳，一只接一只亮起，不是被动发光，而是主动震颤，发出各自独特的回响。南屿的婉转、东礁的顿挫、西沙的跳跃……三十七种音色交织成网，逆向扩散至空中，形成一道无形声障，竟将共语塔的蓝光硬生生截断在半途！

光柱剧烈扭曲，最终“啪”地一声断裂，如同琴弦崩断。

北海深处，传来一声闷响，似冰层开裂，又似巨兽低吼。

老者跪倒在地，热泪纵横。

他知道，这不是技术对抗，而是意志的对决。共语塔想用单一之声覆盖万籁，而林晚舟，仅仅七岁，已本能地唤醒了沉默时代的遗音，让那些即将消逝的方言替她发声。

这才是“众声喧哗处，方有真寂静”的真义??唯有当每一种声音都被允许存在，真正的宁静才会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