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秘书长不太清楚是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,因为他毕竟也是一个“长”,所以从来都只用对楚廪玲珑。
不过陆行霈却觉得他做这个“长”简直有些屈才了,因他平日里总是个不疾不徐的状态,一旦着急那非得是火烧眉毛的程度了,而往往这种时候,他说话就会破了音带上调子,好像个唱大鼓的。
唱大鼓的和当秘书的,在陆行霈这里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,反正唱大鼓的估计搞不定文书,干秘书的也够呛能有底气在台前亮相不发怵,大家都是能者居之,各有所长罢了。
但这世上到底是只有“秘书长”而没有“大鼓长”,所以在面对李秘书时,陆行霈还不至于真傻到让对方察觉出来,自己把他拿来和唱大鼓的同侪平等。
“惨啦。”李秘书苦笑着躲过楚廪的眼风刀,也没管身边的是谁,掏出手帕就是擦头上的冷汗,边擦边说:“情况真是不太对。”
陆行霈和他一起站在角落,因未曾料到他会和自己搭话,所以颇感意外的一挑眉毛,装作慌了神:“……是吗?这可怎么办才好?”
李秘书这才扭头发现了是他,一时间,竟然同样挑了挑眉。
两人面面相觑着,陆行霈看他眉毛动得活灵活现,忽然很有冲动想再回敬他一次。
而他近距离的被陆行霈这张脸冲击了一瞬,电光火石间脑筋甚至来不及转动,立即就生出了点儿收揽巴结的心,只想怪不得一个小小的安全列兵也能入了三皇子的眼。
于是方才苦哈哈的笑意也跟着诚挚了几分,李秘书撞了撞陆行霈的肩膀,示意他抬头往前看:“瞧,他都来了。”
陆行霈顺势抬头一看,原来与这位李秘书一起隆重登场唱大戏的,还有一位“大夜弥天”的正头舰长,段达。
之所以说段达是“正头”,是因为此人很有一点贤惠做派,仿佛大夜弥天的正头娘子——平时吃喝玩乐想不起她来,动辄还要嫌她人老珠黄占了位置,可一旦出了什么事故,她又因为要守妇道,而不得不硬捏着鼻子对自己的男人不离不弃。
甚至比起好些人,这位段舰长才是真正表里如一的忠贞和坚守。因为他的依仗是叫楚廪给硬抢了去的,所以在他的眼中,他和大夜弥天是一对实打实被强行拆散的恩爱夫妻。世上难再有像大夜弥天这样好的归宿,所以哪怕要他亲眼看着楚廪对他的爱人为所欲为,他也愿意忍受。
可谁知忍着耐着,没等来解脱,先等来了一场饥荒——一登舰桥,他就看见指挥主屏上跳出了硕大的红色预警,显示着动能余量的不足。
心里顿时一紧,忠贞如他也不由得犯了一点儿难。
同甘共苦是有限度的,星舰动弹不得,人总不能跟着在太空里过一辈子不是?
想到这里,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薄情寡义,一腔怨气冲天全怪起了楚廪,他开始想夺舰之恨,不共戴天。
紧接着,他很有决心的恨了恨,不过因为并不打算复仇,所以恨完就算,转而关心起了楚廪的安危:“殿下,请不必担心——”
楚廪一抬手便止住了他的话茬,因为知道他是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草包,所以干脆看都不看他,只是盯着操作台的领航员问话:“我们现在坐标在哪?”
领航员脸色凝重的盯着眼前的光屏,下意识以为是段达问话,所以坐得原地不动。抬手指了屏幕上某一光点附近仿佛气雾一般的几块团状存在,他说:“情况不太妙,看这里——”
楚廪下意识附身靠近过去:“怎么不妙?”
领航员这才用余光看见了是他,恨不得立即大跳起来。楚廪一把按过去,拧着眉头令其不必多此一举。
于是闻着楚廪身上传递过来的冷香,领航员嗓音变得了哆哆嗦嗦:“殿下,我们现在正位于第七星系和第十一星系之间的陨石缓冲带中,坐标点:GCP(-650pc,-124pc,-98。7pc)……”*
说到这里,他忽然顾不上了哆嗦,显然是提及了更生死攸关的事:“这几处团状物显示的是缓冲带内的引力乱流,正在持续消耗我们用于姿态稳定的动力余量,根据计算,大夜弥天只能维持七个标准日的相对静止了……”
“也就是说,”他惶惶的吞了吞口水:“七个标准日后,如果我们还没有脱离这一处缓冲带或者补充能量,大夜弥天就会被乱流裹挟着撞向附近的陨石群。”
“难道只能弃舰了吗?”段达急道。
“弃舰的风险很大,”领航员回他说:“小型舰只或逃生舱脱离母舰进入乱流区,能否活着出去,纯粹就是赌一把。”
段达听得直冒冷汗,万没想到自己甚至没了和大夜弥天劳燕分飞的机会,很有可能只能同生共死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