唉,这就是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吗。
唉,东亚原生家庭。
唉,祝部国秀,六条天皇。
祝染很惆怅。
在这些新的所有者中,他们有人说他太漂亮,不该蒙尘;有人说他太过隆重,不该被轻易拔出。
祝染不喜欢他们,这些男男女女虽然大多位高权重、相貌精致,但是他们眼睛里都只能看到一些无趣的东西,看不到他。
每一个照顾他的人都说喜欢他,但说这句话的时候,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。
漂亮话和说他漂亮的话都已经听腻了,说点他不知道的。
生活就是这样的枯燥乏味,他最初会数日子。
认真地记——春去几次,花落几回,这是第几个主人。
再后来,他学会了放弃。
任由那些数字都会在风里碎掉,没有意义。
又过了不知道多久,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,已经被辗转到了海外,被金发碧眼、说着听不懂的语言的人以“稀有的东方古剑”之名,收入他们国家皇家的宝库。
再后来,又进了一个名叫博物馆的地方。
那是一个光洁、安静到发冷的地方。
有透明的玻璃柜,柔和的灯光,奇形怪状的据说是其他国家的宝物,还有每三小时一次的警卫巡逻。
但是没有和他一样的存在,也没有人会知道有他这样的存在。
——他在那儿“生活”了不知多少年。
经常有人会在他面前拍照,有人低声惊叹,也有人在他面前接吻、吵架、摔东西。
他也会偶尔兴致盎然地和他们进行看不见的互动,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无聊的。
他记得有一对中日情侣总在他的柜子前爆发一些很好笑的争执。
来自东方的女孩有一次说:“如果不是这样的话,我跟你姓。”
本来还在据理力争的男孩则突然红了脸。
改姓啊,这跟求婚有什么差别。
唉,中日文化差异。
作为来自日本的剑,祝染很懂这个日本小伙。
然后女孩被气到跺脚跑出去,男孩摔碎了手里的可乐罐,汽水溅在地板上,他慌忙地去擦。
祝染看着那滩气泡缓缓地化成一滩,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——
“好可惜啊,不知道是什么味道,我也想喝。”
要是有身体就好了。
他一直都很擅长学习,也因为无聊,大部分时间都在让自己去学习。
在仓库里的时候,他看着那些大人物们的珍藏学会了诗歌和乐章。
在博物馆沉默的岁月里,他学会了演奏展馆里的钢琴,学会了英语、法语、德语,听得懂各种各样的“我爱你”和“对不起”,可他没学会过“该怎么生活”。
偶尔,管理者会替换展柜上的标签。
他从“日本刀”变成“仪礼用剑”,天花乱坠的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是真是假的故事介绍下,下面跟着一句“编号E-47”。
他被人细心擦拭、定期保养,却从没人叫过他的名字。
他以为自己就会那样一直被收藏下去,
直到那天,他从漫长的梦里醒来。
意识里没有光,没有风,也没有呼吸的声音。
只有——一片漆黑中,熟悉的木匣壁上传来的细微震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