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她愣神之际,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。
几十个黑衣人如潮水般从黑暗中涌出,刀光剑影,瞬间与混乱的禁军厮杀在一起。原本肃杀的包围圈,顷刻间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混战战场。兵刃碰撞声、怒吼声、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紧接着,几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旁的小路中冲出来。
为首的卫百狩如猛虎下山,一杆长枪使得如同蛟龙出海,枪花点点,瞬间挑飞了几个禁军手中的弓,枪身一记横扫,便将两人狠狠砸飞出去,将军阵狠狠撕开一道口子。
“小心身后!”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。颜小薰身形飘忽如鬼魅,手中机关伞“唰”地张开,旋转间轻易荡开数支流矢。她手腕翻飞,伞刃如蝶舞穿花,悄无声息地掠过两名欲图从卫百狩身后偷袭的禁军的脖颈,带起一蓬血雨。
紧随其后的是阿傅和翁扶光,从两旁侧翼杀入,剑光闪烁,将试图合拢的禁军死死挡住,步伐扎实,寸土不让。
卫照雪靠在覆面男子的胸膛上,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,她实在不知道卫百狩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,这帮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又是何人手下。
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,东边的小丘上突然冒出个圆脑袋,贵春骑在一匹温顺的驮马上,因为颠簸而脸色发白,却努力挥舞着一面不知从哪找来的小铜锣,用尽力气“哐哐”敲响,扯着嗓子大喊:“风紧扯呼!官兵败啦!快跑啊!”
这一呼虽假得离谱,却实打实地搅乱了军心,禁军被这陡然杀出的一堆人打得措手不及,很快死的死逃的逃,乱作一团。
卫照雪看着这一幕,情难自禁地眼眶一热,紧接着,方才恐慌的情绪如泄洪般汹涌而出,她用力揪住那人的衣襟,伏在他胸口上哀哀哭泣,仿佛要将这些天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。
“啊,好了好了,不哭了,没事了。”那人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,忙用手臂圈住她的腰,手足无措地拍了拍她剧烈起伏的脊背。
然而他这点苍白的安慰只能算是聊胜于无,卫照雪自顾自地哭着,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,再到抽泣不止,哭得手脚发麻,头脑发昏,竟是趴在那人胸膛上,晕了过去。
再次睁眼时,已然是翌日傍晚。
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,水雾在眼前飘渺,迷迷蒙蒙的一团。卫照雪努力眨了眨眼,润了润干涩的眼珠,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。
熟悉的院子,熟悉的席子,熟悉的红泥炉子,还有眼前那张熟悉的俊脸。
赵小公子?!
卫照雪愣在了原地,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功在昨夜那场乱战中活下来——毕竟,眼前的一切都与先前的永安镇医馆一模一样。
“我重生了?”卫照雪喃喃自语,接着,竟鬼使神差地伸出那只没受伤的胳膊,在眼前人的脸上用力掐了一把。
触感温热,皮肤紧实,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下颌线绷紧时微微的硬度。
“……”
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。
裴清朔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,他正俯身查看她的情况,冷不防被掐个正着,更要命的是,这丫头手劲还不小。
“嘶——”他到底还是配合地吸了口凉气,语气带着几分危险的玩味,“卫大镖头,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?看来那一箭还是太轻了,没能让你长足记性。”
熟悉的语调,带着他特有的调侃与关切,瞬间将卫照雪拉回了现实。
不是重生。
她没有死,也没有回到过去。
卫照雪僵在原地,接着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,疼痛让她的理智逐渐回笼,她逐渐意识到,昨夜那个救她于危难的人,正是眼前这个“全天下最烦人”的赵小公子。
她嗫嚅了片刻,搜肠刮肚,想像从前一样,找出一些尖锐的话来刺他,但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,他到底也是她的救命恩人,该感谢才对。
于是,卫照雪终于摘下伶牙俐齿的面具,罕见地露出几分委屈来,嗫嚅道:“对、对不起……我以为是做梦,或者……撞邪了。”
看着她这副难得迷糊又带着委屈的模样,裴清朔心头那点佯装的恼怒瞬间烟消云散。
他叹了口气,伸手,不是报复性地掐回来,而是用指背轻轻擦过她眼角尚未溢出的湿意,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。
不是梦,也不是邪。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,与往日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,“你还活着,活得好好的。”
卫照雪听着这话,鼻子一酸,眼眶一热,眼泪又要掉下来。
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,以及压低的交谈:
“嘘……小点声,雪丫头可能还没醒……”
“我就去看看炉子上的药好了没……”
“贵春你别站起来!腿脚不好就别乱蹦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