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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零九章 化干戈为姻缘（第1页）

宣抚司衙门，议事厅中。

“你不了解我们罗罗人的情况，休要危言耸听！”阿诺却不忿道：“我们不只是朝廷的官，还有各自的部族……我们木棉则溪是十一则溪里最强的，乃叶就算当不成安抚使，退回山寨里也足以自。。。

苏录自那夜梦醒之后，心绪久久难平。窗外晨光微明，檐角滴露轻响，如叩心扉。他起身披衣，未唤仆人，独自推开院门，只见天边残月犹挂，启明星高悬如炬。巷中无人，唯远处传来扫地声簌簌，是老街坊早起洒扫。他缓步前行，脚踏青石板，凉意自足底升腾，竟觉神清气爽。

行至县学门前，大门紧闭，匾额上“明德堂”三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。苏录驻足良久，忆起七岁入塾时，干娘牵他至此，跪拜先师孔子像前，口中喃喃祝祷：“愿我儿读书明理，不求富贵，但求无愧于心。”那时年幼不知深意，如今回首，方知那一句“无愧于心”，竟成了贯穿他十年寒窗的灯塔。

他轻抚门环，忽闻身后脚步细碎。回头一看，竟是干娘提篮而来，鬓发微乱，眼有血丝，似一夜未眠。

“你怎来了？”苏录忙迎上前。

干娘不答，只将篮中热粥取出，递与他道：“我熬了百合莲子粥，最是安神。你昨夜定然没睡好，今早又跑出来吹风，莫要伤了脾胃。”

苏录接过碗，触手温润，心头一热。他知道，干娘从不信什么功名利禄，她所忧者，惟恐他心为外物所役，失了本真。昨日众人喝彩“状元郎”，她却始终沉默，直至夜深人静，才低声说了一句：“文章可以动人，但做人更要经得起风雨。”

此刻见她亲送粥来，苏录忽然跪下，捧碗齐眉：“母亲在上，请受孩儿一拜。若无您十年抚养、教诲不倦，苏录纵有几分才学，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。”

干娘惊得后退半步，随即泪如雨下，颤声道：“快起来！你是新科案首，如今是秀才公了，怎能向我这粗鄙妇人下跪？”

“在我心中，您从来不只是干娘。”苏录站起，目光清澈，“您是我真正的母亲。生我者或有其人，养我教我成人者，唯有您一人。”

两人相视无言，晨风拂面，吹散泪痕。

回屋后，苏录净手焚香，对着家中供奉的牌位深深三拜??那是他从未见过面的父母灵位，也是干娘每年清明必亲自擦拭的一方木牌。拜罢起身，他取笔研墨，铺纸挥毫，写下一幅对联贴于书房两侧：

>上联：读书岂为功名计

>下联：立身当以百姓心

横批四个大字：**不负斯民**

自此日起，苏录并未因中举而懈怠，反比往日更加勤勉。每日五更即起，诵读《资治通鉴》《贞观政要》，尤重历代治乱兴衰之由。他又翻出地方志，细细研读本县赋税、水利、刑狱诸事，常于深夜挑灯绘图，标注河道淤塞之处、田亩荒芜之区，甚至将历年灾荒记录一一抄录成册，题曰《江浦民事考》。

胡大厨见状，忍不住劝道：“少爷，您如今已是秀才，将来若能中举、中进士，自有官府文书可查，何必亲自动手做这些粗活？”

苏录摇头笑道：“纸上得来终觉浅。若连自己家乡几条河怎么流都不清楚，将来如何替百姓说话？我看那些高坐堂上的官员，往往连米价几文都说不准，却敢断人生死，岂不可悲？”

话音未落，门外忽传叩击声。开门一看，竟是林知县亲随送来一封密函，外封朱印赫然，写着“大宗师钧谕”四字。

苏录心头一跳，拆信细读，内容简短却意味深长：

>“尔策论所陈‘教化先行，法令随附’八字，切中时弊。然空言易，实行难。今有一事相托：邻县溧水，连年盗匪横行，官捕不能制，民不堪命。该县令庸懦无能，百姓暗结乡勇自保，已成私斗之势。若任其发展，恐酿大乱。

>吾欲遣尔前往察访，代呈实情，不得虚饰。三日为期，具疏以报。此非考试，乃试汝担当。”

信末无署名，唯有一方“衡”字印章，古朴厚重，似有千钧之力。

苏录读毕，默然良久。他知道，这是大宗师对他的一次真正考验??不是考八股文辞，而是考胆识、考见识、考是否敢于直面黑暗。

“这哪里是让我去查案？”他低声自语，“这是让我踏入官场泥潭的第一步。”

当晚，他召集胡大厨与干娘商议出行之事。干娘沉吟片刻，道：“去可以，但不可孤身犯险。溧水那边风气剽悍，又有豪强盘踞，你一个书生贸然前去，若被人认出身份，反倒招祸。”

胡大厨点头附和：“不如扮作游学士子，沿途打听风土人情，既不惹眼，又能暗中查访。”

苏录思之再三，遂决定乔装出行。他换下青衫，改穿粗布短褐，背一只旧书箧，束发戴巾，形貌谦卑，俨然一介寒门学子。临行前，他在袖中藏了一本小册子，封面空白，内页密密麻麻记着近五年来有关溧水的奏报摘要、人口变动、赋税增减等数据，皆是他从县衙借阅档案时偷偷抄录所得。

第二日清晨，他悄然离家，乘舟沿秦淮河北上。

途中经数镇，每至一处，便下船询问当地老人：“可知溧水近况？”起初众人多避而不谈，只说“不太平”“少去为妙”。直到第三日，在一渡口茶棚歇脚时，遇一白发渔翁，正晒网补舟。

苏录主动帮忙，一边递针线，一边闲聊。老人见他言语诚恳，动作利落，渐放下戒心，叹道：“你们这些读书人哪知道？溧水之乱，不在盗贼，而在官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