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,自己终究逃不过这一劫。
***
十日后,钟山地宫重开。
据报,皇帝突发癔症,手持玉圭闯入陵寝禁区,声称要“接儿子回家”。百官阻拦无效,锦衣卫统领亲自带队追入地宫,却发现内部结构完全改变:原本封闭的轮回井赫然敞开,井口浮现出一座虚幻阶梯,通向未知深处。
而井边,站着两个人。
一个是身穿龙袍的老者,满脸泪水,喃喃自语:“雄英,爹来看你了……”
另一个,是戴着斗笠的渔夫。
“陆沉!”慧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“你疯了吗?你还没准备好!”
“准备?”他回头一笑,“我准备了二十年。”
他从怀中取出那块属于阿宁的玉佩,轻轻放在井沿。“对不起,女儿。爹不能陪你堆雪人了。但请你相信,无论我在哪里,我的心跳,永远和你同频。”
然后,他纵身跃入井中。
刹那间,天地失色。
井口爆发出刺目金光,无数魂影浮现空中,全是历代未登基便夭折的太子,面容模糊,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不甘。他们齐声呐喊:“吾欲归!吾欲归!”
而渔夫的身影在光芒中缓缓上升,竟化作一道人形屏障,挡在朱元璋与井口之间。他的身体开始龟裂,鲜血顺着皮肤纹理流淌,形成一道道古老符文。
“以我之血,续断脉。”他低语。
“以我之魂,镇轮回。”
“以我之名,封井门??”
轰!
井口闭合,大地震颤,所有魂影尽数湮灭。唯有那一声“爹,今天太阳很好”,随风飘散,久久不息。
***
又是一年春。
南京城恢复平静。朱元璋自此不再提及往事,每日勤政如初,却多了一项怪癖:每逢初一十五,必派人往东海某岛送去新鲜果蔬与药材,附言仅八字:“故人安好,寡人常念。”
慧贞回到西域,继续守护静雪。那女孩依旧不记得过去,但每到雪晴之夜,总会对着东方轻轻哼唱一首陌生的渔歌。
而在钟山脚下,一座无名坟茔悄然立起,碑上无字,唯有旁边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,和一张泛黄纸条:
**“我不是英雄。
我只是个想让孩子好好活着的父亲。”**
海岛上,渔网终于织好了。
渔夫将它挂在门前,迎着朝阳展开。阳光穿透网眼,洒下一地碎金,宛如星辰落地。
他坐在竹凳上,点燃烟斗,望着远方。
潮水涌来,又退去。
他轻声说:“阿宁,爹听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