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秀芬守在床前,直到凌晨。她亲手为她梳头,换上最喜欢的墨绿色旗袍,戴上那枚老旧的银戒指??那是她与丈夫结婚时的信物。
葬礼很简单。家属只请了至亲,没有哀乐,只放了一段录音:张桂兰哼唱的《我的祖国》。
林秀芬没戴孝,也没哭。她站在人群最后,静静地看着棺木合上。
几天后,林默最后一次来到夕阳居。院子里空荡荡的,晾衣绳上还挂着那件墨绿色旗袍,在风中轻轻摆动,像一面褪色的旗帜。
林秀芬正在收拾房间。她把墙上那张合影取下来,轻轻擦去灰尘,放进一个木盒里。盒子里还有几封信、一叠照片、一瓶没用完的古龙水。
“您以后……还继续做护工吗?”林默问。
她点头:“只要还有人在等,我就还在。”
她转身看向门外,阳光洒在红砖地上,映出长长的影子。
“你知道吗?”她忽然说,“其实老周根本不喜欢韭菜饺子。他胃不好,吃多了会胀气。可张奶奶爱吃,他就每次都笑着说‘再来一碗’。我后来才知道,那天晚上他回家后,要坐好久才能消化。”
她笑了笑,眼里有泪光:“所以我包饺子时,总会多放点韭菜。不是为了骗她,是为了完成他们没吃完的那一顿饭。”
林默站在原地,心如潮涌。
他终于明白,所谓“扮演”,从来不是对真实的背叛,而是对爱的延续。有些人用一生去追逐光环与掌声,而有些人,却甘愿隐姓埋名,只为让另一个灵魂在混沌中依然感受到温暖。
他打开手机备忘录,删去旧标题,重新写下:
>**第八章:扮演**
>
>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演戏,
>不是为了欺骗,
>而是为了让另一个人,
>能体面地活着。
>
>可当戏落幕,
>那个演了一辈子的人,
>又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真实?
收起手机时,他看见林秀芬正站在晾衣绳前,轻轻抚过那件旗袍的袖口。风吹起她的白发,像一场无声的告别。
他知道,这个故事不会结束。
因为它从未真正开始于镜头之下,
而是始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,
长达十年的温柔守候。
在这个人人都急于证明自己真实的时代,
竟有人愿意用虚假的身份,
去守护一份真实的爱。
这或许是最温柔的谎言,
也是最诚实的奉献。
而他唯一能做的,
就是让这份沉默的壮丽,
不至于湮灭在时间的尘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