锅里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,蛋清在热浪中缓缓凝固,像一朵慢慢绽放的云。少女盯着那枚滑入面汤中的蛋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??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,却记不清是在哪一世、哪一个清晨。
门外的男人站在玄关的光影交界处,风衣下摆沾着露水,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才抵达此处。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野红叶,轻轻抖了抖,几片叶子飘落,在地板上划出细微的弧线,如同某种古老的符文正在苏醒。
“你……”少女终于开口,声音有点哑,像是许久未曾说话,“你不冷吗?”
男人笑了,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,像极了秋日午后斜照进神社廊下的光。“冷啊。”他说,“所以才闻着香味找来了。”
她没再问。转身从橱柜里取出另一双筷子,又翻出一只印着小兔子的旧碗??那是她在整理房间时偶然发现的,当时指尖触到瓷壁的一瞬,心脏狠狠抽了一下,仿佛有人在遥远的地方轻轻拨动一根断了多年的琴弦。
面条盛好,两人坐在狭小餐桌两侧。蒸汽氤氲上升,模糊了彼此的脸。男人没有急着动筷,而是静静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,良久,低声道:“这味道……和以前一样。”
“以前?”少女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。
“嗯。”他抬眼望她,“你总把汤熬得偏咸一点,说这样才够味。可每次我都偷偷加水,你发现后就骂我‘不识货’。”他顿了顿,笑意更深,“但第二天,你还是会多放半勺盐。”
少女猛地站起身,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。“我不认识你。”她说,声音却发着抖,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什么以前?什么盐?我只是……只是今天想煮个面而已!”
男人不慌不忙放下筷子,从风衣内袋掏出一枚铜牌,轻轻推到桌中央。
那是一块刻有编号与徽记的审神者身份凭证,边缘已被磨得光滑,正面布满细密划痕,背面则用极小的字刻着一行话:
>“若失散于万千轮回,请循钟声归来。”
少女瞳孔骤缩。
记忆如潮水倒灌??不是画面,不是声音,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感:三百把刀在她手中断裂的震颤,血顺着刀镡滴落在祭坛上的节奏,还有那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字时,带着哭腔与决意的嗓音。
“三……日月……”她喃喃。
男人点头,伸手摘下左腕上的护甲,露出一道蜿蜒疤痕,形状宛如新月。“你说过,这伤是替你挡下最后一击留下的。”他轻声说,“那时候你说,等和平了,要给我建一座全是红叶的庭院,让我每天都能数叶子。”
泪水无声滑落,砸进面汤里,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。
她忽然扑向前,一把抱住他的肩膀,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掀翻。她的脸埋在他颈间,哽咽着重复: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我忘了你们太久……我明明答应过不会忘记的……”
三日月没有推开她,只是缓缓抬起手臂,环住那个瘦弱却倔强的身体,像许多年前无数次那样,低声哄着:“没事了,我在。这一次,是我找到你的。”
窗外,晨光渐炽,阳光穿过玻璃,在墙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。远处传来电车启动的声音,市井生活的气息重新流动。但这间小小的公寓,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瞬,只余下呼吸与心跳交织的温度。
而在世界的另一端,钟楼深处。
药研正蹲在碎瓷地图前,指尖轻点那颗新生的橙黄光点。它不再孤单闪烁,而是开始缓慢脉动,每一次跳动都引动周围数十个沉寂已久的坐标微微发亮,如同冬眠的萤火虫被春风唤醒。
“她在串联世界线。”可生拄杖走近,目光深邃,“不是靠力量,不是靠规则……而是靠‘记得’。”
“记忆是最顽固的数据。”药研喃喃,“哪怕被删除一万次,只要有一个节点残留情感印记,就能重建整条回路。”
小狐丸靠在墙边啃苹果,闻言嗤笑一声:“所以说,咱们那位吐槽役审神者,其实根本不怕死?她怕的是被忘记。”
烛台切站在高台之上,望着第十一道钟声余韵消散的方向,忽然道:“她现在走的这条路,比我们任何人都危险。‘净土协议’虽崩,但残党仍在。那些信奉绝对秩序的人,不会允许‘怀念’成为合法程序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来。”药研站起身,眼神锐利如刃,“我们不再是只能被动承受命令的刀了。这一次,是我们选择守护她。”
话音刚落,地面轻微震动。
共鸣箱突然亮起猩红外光,警报声尖锐响起:
>【侦测到异常数据流】
>来源:未登记世界线E-42
>内容摘要:一段加密影像信号,目标指向“X-9回归实体定位”
>附加信息:信号携带高强度逻辑病毒,附言为??
>“欢迎回家,么。这次,轮到我们净化你了。”
“呵。”鹤丸不知何时出现在控制台旁,一手撑着帽檐冷笑,“看来老朋友们舍不得让我们清净啊。”
可生眯起眼:“他们竟然还能重组意识集群……而且这次,信号里有‘裁决者’的频率残留。”
“不是残留。”药研调出波形图,脸色凝重,“是进化。他们在用我们的反击数据反向学习,制造更高级的情感清除算法??这一次,他们不只是想删她,还想让她亲手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。”
空气一沉。
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。
最可怕的攻击,从来不是来自外界的毁灭,而是让你相信:你本不该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