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的清晨,天光熹微,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凉意。湖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,像一层轻纱,随风缓缓流动。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芦苇荡都在这朦胧的雾气里若隐若现,只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划破寂静。
苏夏裹了件薄外套,跟着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湖边的草坡上。露水打湿了鞋面和裤脚,带来冰凉的触感。父亲走在前面,背着他那套用了多年、有些磨损的渔具包,脚步沉稳,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很。
“就这儿吧,这地方背风,鱼多。”父亲选定了一处平坦的岸边,放下装备,开始熟练地组装鱼竿。他的动作不紧不慢,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韵律感,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利落。
苏夏学着他的样子,拿出鱼竿。她手有点生,绑鱼线挂鱼饵的动作显得笨拙又小心翼翼,生怕被鱼钩扎到手。
父亲瞥了她一眼,笑了笑,伸手过来,三两下就帮她弄妥帖了,又把一小罐泡好的香腥鱼饵推到她面前。
“甩远点,别怕用力。”手腕一抖,鱼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带着鱼饵悄无声息地没入远处微澜的水中,浮漂稳稳立住。
然后,便是漫长的等待。
时间仿佛被湖水的微波荡漾得慢了下来。雾气渐渐散去,阳光穿透云层,洒在湖面上,碎成一片跳跃的金鳞。周围的景物清晰起来,芦苇在微风里沙沙作响,不知名的水鸟在不远处掠过水面,留下浅浅的涟漪。
她看着父亲专注的侧脸,那被岁月刻下痕迹的、平时总是紧蹙的眉头,在此刻竟是完全舒展的,呈现出一种她很少见到的平和与专注。阳光照在他花白的鬓角上,闪着微光。
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,父亲也是这样带她来钓鱼。她总是坐不住,一会儿追蝴蝶,一会儿扔石子,最后往往趴在父亲腿上睡着,被夕阳染红的天光里背回家。
空气里弥漫着湖水湿润的腥气、泥土的芬芳和鱼饵淡淡的香味。
不知过了多久,父亲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!
父亲眼神一凛,手腕瞬间发力,鱼竿顿时弯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!鱼线绷紧,在水里发出急促的切水声。
“上钩了!”苏夏激动地低呼一声,屏住呼吸。
父亲却不慌不忙,身体微微后倾,熟练地控着鱼竿,时而放松,时而收紧,与水下的猎物进行着无声的角力。他的动作沉稳老练,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。
几分钟后,一尾银光闪闪、拼命挣扎的大鲫鱼被提出了水面,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父亲利落地摘了钩,把鱼放进旁边的网兜里,浸入水中。那鱼在网兜里扑腾了几下,渐渐安静下来。
整个过程干净利落,毫不拖泥带水。
苏夏看得目不转睛,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崇拜:“爸,你真厉害!”
日头渐渐升高,网兜里的鱼也有了五六条,扑腾着溅起水花。
“差不多了。”父亲看了看天色,开始收拾渔具。
苏夏意犹未尽,但也跟着收竿。她看着网兜里那些活蹦乱跳的鱼,问:“爸,这些鱼带回去让妈红烧吗?”
父亲摇摇头,拎起网兜,走到水边,竟将网兜一倾——几条鱼瞬间滑入水中,摆动着尾巴,迅速消失在深绿色的湖水里。
“啊?放了?”苏夏有些惊讶。
“嗯,”父亲站起身,看着恢复平静的水面,“钓个趣儿就行。带回去,你妈又得忙活。”
“好嘞!”
回到家苏夏感觉身上黏黏的就去冲了个澡。手机屏幕在茶几上无声地亮了一下,随即“叮咚”一声脆响,打破了这份专注的宁静。苏夏没太在意,以为是普通的推送,吹完头,她才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过手机。
屏幕上显示着李曼的名字,消息内容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:
>「宝贝,恭喜啊——茉莉奖最佳女主角,《职场新人2》杨艺」
苏夏的目光瞬间凝固了。
“啥好事啊?脸都红了。”爸爸放下手里翻着的日历,好奇地凑了过来。
苏夏像梦游一样,把手机递到爸爸眼前。
爸爸眯着眼睛看了几秒,突然,洪亮的嗓音响彻了整个客厅,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:“老婆子!快出来!最佳女主角!这下影后、视后都有了!!”
厨房里锅铲碰撞的声音停了。妈妈围着沾着面粉的围裙匆匆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锅铲:“咋呼啥?”待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字,妈妈脸上瞬间绽开无比自豪的笑容,眼角细细的皱纹都舒展开来:“我就说!我就说杨艺演得好!演得真!你爸昨天还跟楼下老张头吹牛,说电视里那个又厉害又心善的领导是他闺女演的,老张头还不信呢!”
客厅里父母的兴奋还在持续,苏夏拿着手机走到窗边,关上门反锁。指尖下意识地划到那个熟悉的号码,打了出去。
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,那边传来李曼压低的、带着一丝工作时的清冷质感的声音:“喂?苏夏?”
背景音里有极轻微的键盘敲击声,显然还在忙。
苏夏一听这声音,那种想撒娇的念头就像被吹胀的气球,瞬间鼓满了胸膛。她故意把声音放得又软又绵,拖长了调子,像融化了的麦芽糖:
“姐~~姐~~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