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中众人都不敢出声了,只有孙元娘一副看笑话的神情,龇牙咧嘴道,
“少拿这样的话唬我。你钱家不过是汴京城贵人们踩在脚下的烂泥,若你真是皇商,还不知道要如何敲锣打鼓,敬告八方呢!”
说着,她又抬头看向孙氏,
“二娘,他不过是仗着我们不敢深究,故意扯出的幌子。切不可叫他骗了!”
在座的众人哪有一个是傻子?
孙元娘的推论,大家早就想到了。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若他真是冒充,那便皆大欢喜;可若他所言为真,到时候坏了皇家的事,只怕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。
眼下伯爷走了,晨哥儿还小,伯府根本没有得用之人。若当真触怒龙颜,根本无人能说得上话。
孙氏这般想着,一时间竟是不敢应答。
周夫人眼眸流转,此时心中思绪万千。
曾经家宴时,王家公爹醉酒失言,是推断过,或许皇家在外安插了一些皇商的。不然,那些走私出去的盐、铁和兵器,不会无人探查,更不会摸不到跟脚。
再加上钱家横空出世,突然崛起,而且还能在汴京城里站稳脚跟。
难不成……他真是皇商?!
周夫人心生紧迫。若是能借孙氏之手将他除了,那么王家,或许能成为第二个钱家呢?
可这念头只存在了短暂一瞬,便被她掐断。
且不说若他是真的,到时候龙颜震怒,伯府毕竟是侯爵,没准还能独善其身;但王家可就不好说了。
再加上家里公爹投靠了镇西王,本就不宜在此时生出事端来。
想到这些,周夫人哂笑着站出来,替骑虎难下的孙氏打圆场道,
“抛开真假不谈,我瞧着这钱公子倒是个痴情人儿。夫人又何必去做那棒打鸳鸯的人?知道的人,是说您刚正不阿、大义灭亲;若是不知道的,少不得还要怨您太过强势了。
总归今儿个府里没什么外人,有些话儿就掐死在这院子里,姑娘们到底是能留出三分体面。不若就成全了他们,到底是呕心沥血养大的丫头……”
不愧是生意人,周夫人的话圆滑极了,不论面子还是里子,都为孙氏考虑得很好。
可孙氏心中,早已是恨毒了陆昭华和钱谦。
灾星就是灾星!隔三差五地惹她不痛快。就好像命里天生克她一般。
就是皇商,又能如何?
陛下年岁已高,谁知道还有几年好活?
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,只要和王家紧密相连,不怕没有报仇的日子!
可孙氏即便再是不甘,此时也只能微微颔首,顺势下了这个台阶,
“既如此,便如此吧。”
陆昭华看着钱谦紧绷的肩背微微松了下来,她也跟着大喘一口粗气。
虽是惊险万分,到底是保住了命。只要有命在,就有无限可能。
来不及她谢孙氏之恩,就听孙氏话锋一转,老神在在道,
“不过,我到底是年岁大了,眼里容不得沙子。当年你二哥风华因此等腌臜之事逐出族谱,你比他还要叫伯府蒙羞。
今日,你若是留在这院中,往后晨哥儿染姐儿的孩儿,定然会年年为你上香烧纸,你的魂也好、名也罢,永远都是我伯府女;可你若今日走出这个院儿,那我便没你这个女儿!”
什么?
竟然要她在亲情与爱情之间二选一吗?
那必然是选择“追爱”了,犹豫一秒她陆昭华都该死!
可是,她是以伯府贵女的身份和钱谦谈的生意。若是孙氏此时就将她除名,答应钱谦的事就要打水漂了。
那么钱谦还愿意“娶”她这个无甚大用的弃女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