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乔南休养好后,运动会也过了。
那个人下手狠,乔南光皮肉伤就有好多处,严重些的很可能会留下伤疤。
成为那个人讲述的故事里,不可磨灭的沉疴。
作为和班级里关系还不错的人,她理所当然的得到了很多人的看望。
“礼品他们都送了,我就借你笔记吧,记得还我。”
啊,落下的功课也找上门来了。
洛愿和考虑的周到,笔记练习和那几天堆积的卷子,分门别类整理好,全部打包到了医院,保证了乔南在医院也不会因为不能学习做题而感到无聊。
谁爱学习啊?乔南无言,但还是谢过了洛愿和。
乔南在医院确实无聊,但是手掌恢复的速度并不快,她现在对握笔这项技能的掌握程度接近于零。
做题是不可能做题的。
她拨了拨花瓶里刚换过水的百合,花托处的绿色在向上延伸的过程里迷失,最后只留下雪一样的白。
乔南走到了窗边,看着玻璃外的天色,好像被烫到眼睛一样,又垂下了眼皮,睫毛鸦羽一样覆上了一层阴影。
她在窗外看着我吗?
乔南仍然在遗憾,心里某一块好像塌陷了,她说不准,那场夜里的传承迟来地堵住了她的泪腺——她的共情能力总在最不需要发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明显。
乔南说不准,那个人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。
他在被押送进警车之前,一直都是温顺的,甚至还能看到无害——是的,很可笑,但那是事实,他借助那份无害害了很多人。
但他被押进警车前,看向了乔南,注意到的人很少,乔南在后续的笔录里如实讲述,她有些害怕,甚至主动要求看心理医生。
她实在是害怕,成为那种人并非不是乔南想要的。
她害怕那个人埋在自己心里的那颗种子发芽,迫使她成为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。
那个人的阴谋仍种在乔南心里,可能会在某个发呆,空想的夜里开出花。
出院后,她剪掉了头发,不再是高高束起的马尾,在风中飘荡的,飞扬的,只有扎不起的短发。
乔南笑得很少了,连带着人也沉默寡言起来,笔尖和书本摩擦的沙沙声代替了她的笑和哭,她错过了高中生涯最后一场属于他们的校运会,但是她还是会跑步,跑的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。
直到氧气灌进肺里,眼泪和汗水交融。
“我亲爱的父,全知全能的主,我想……同她见上一面。”落木的声音沙哑,砾石摩擦沙漠,粗犷的风刮过一样,她的眼睛里住进了夏末,雨不肯落下,要强行让春季的雨彻底干涸,“……哪怕是在梦中。”
神牵着她,牵着这位可怜的,翅膀仍旧是折断的天使。
祂看着跑道,并不是很鲜艳的红色,它沉闷地铺在脚下,无声又无息,只有在太阳炙烤时挺不住了,才散发一点橡胶的气味,存在感并不强。
女孩子的头发被剪短了,不如说剪短了很多,短了太多太多。
神依旧记得,祂也是这样牵着落木,立在理发店外,看着这个堪堪恢复的女孩子坐在镜子前,在没有任何人陪同下坐在了镜子前,对理发师说出了自己的需求。
“我要短,扎不起来,很短。”
理发师惋惜,劝解,但她都不听,只是强调自己的需求。
落木就站在店门口,被隔在玻璃外,看着那个女孩子的头发被剪断。
人类依旧是一个很神奇的物种,总让祂感到新鲜。
但祂拒绝了落木的祈求,祂说:“不。”
祂仍是那个神,全知全能的神,夕阳在祂身后,笼罩祂,臣服祂。
“我亲爱的孩子,她在夏初,仍在夏初。”
神的目光从跑道上的人转向了祂亲爱的孩子身上:“而你快要走向初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