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露白目光投向他,对上一双日光下无比清亮的眼睛,不带任何遮掩的,就那样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心思摆开在她眼前。
仿佛先前所有的铺垫就只为了这一句话。
秋露白笑了:“阿雪既然这么说,是有信心赢我?”
“那就要看师尊想不想让我赢了。”江乘雪眼尾一弯,如同另一枚弯弯的小钩。
若是鱼儿愿意咬钩,输赢又有何异?
“好啊。”秋露白极轻地扫了他一眼,转过头去,在船头席地而坐,手中柳枝在空中抛出一道漂亮的弧线,“那便到太阳落山为止,开始吧。”
江乘雪眸光微微闪了闪,紧跟着甩开手中枝条,柳梢入水,碧波水面漾开一圈涟漪。
师尊……会给他怎样的惊喜呢?
从鱼钩入水的那一刻起,秋露白便已进入状态,她又从丹瓶中取出两枚回春丹,在掌中细细碾碎了洒入水中,作为吸引鱼群的诱饵。
在她的记忆里,这片水域应当有不少鱼类,过去在这里坐上一下午,至少能钓上十几条,今日虽然工具简陋了些,但有了回春丹为饵,钓个八九条鱼应当不成问题。
饵料下完后,灵力的气息缓缓散逸开来,约莫等了一盏茶时间,方才水平如镜的江面渐渐皱起几道不一样的波纹。几团细碎的气泡映入秋露白眼中,游鱼在水面下快活地吞吃着丹药碎屑,浑然不知即将发生什么。
鱼群来了。
秋露白扬唇一笑,执杆的手静止不动,目光牢牢锁在江面之上,不发一言。
一息、两息,经年累月练出的感知力告诉她,有一条体型不小的鱼类正在靠近。
或许是因为更大的体型,这条鱼的胆量也比同类大了不少,不知该说是勇猛还是冒进,总而言之,它没有丝毫犹豫地,直直向她钩上那团更大的饵料游来。
正中下怀,秋露白身体丝毫未动,屏息静气,心中默默勾勒着猎物的行动轨迹,看着紧贴水面的那片柳叶向下一沉、又一沉,就在柳叶即将上浮的那一刻,她手腕一抖,顿时感觉柳枝上多了股别样的重量。
上钩了。
大鱼刚刚咬钩,而这根柳枝上未绑鱼线,一根细弱枝条同时承担了鱼竿与鱼线的功能,因此更加考验钓手对鱼竿本身的控制力,以及对水下鱼儿挣扎情况的观察。
秋露白没有贸然收杆,而是顺着猎物挣扎的轨迹运杆,在水流的冲击下一点点地将那镖针制成的鱼钩穿得更深,直到万事俱备的那一刻,她小臂发力,猛地将柳枝向空中甩去。
灿耀日光下,一尾银鳞口衔碧青柳枝,从粼粼江面上飞跃而出,仅在半空滞留了数秒,下一刻,便落在了褐黄斑驳的船板上,鱼尾翻飞,啪哒作响。
“第一条。”秋露白将鱼嘴弯钩解下,将这条足有五斤重的草鱼丢入早就摆在船上的容器中。
那是一口炼丹鼎,因着船上只翻出了一个竹篓,她让给了江乘雪,此时便只能从乾坤袋中掏出这口小鼎充作鱼篓。
放好战利品,秋露白从炼丹鼎上微微抬眼,目光移向乌篷前盘膝而坐的江乘雪。
从比试开始到现在的两刻钟时间里,他只是从容地坐在那里,脊背前倾,一手握杆,一手托腮,目光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仔细看去,便会发现他双目放空,似乎心思并不在钓鱼上。
他莫非是……不会钓鱼?
秋露白歪了歪头,她可不喜欢势不均力不敌的比试,那样就算赢了也没什么意思。若是有需要的话,她也不是不能教他点技巧。
“阿雪。”秋露白轻轻唤他一声,对方侧首,她又指了指自己鱼篓中游动的草鱼,道,“你那边怎么样?”
江乘雪会意,食指贴唇朝她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而后手腕一抬,一条浑身花斑的黑鱼落在了船板上。
它垂死挣扎地在船板上蹦哒两下,很快便失了力气,随即便被一只修长皓白的手轻轻拾起,下一刻便进了一旁竹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