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黄昏。
沈昭换上了一身靛蓝色细布长衫,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,刻意收敛了平日那份张扬,眉眼间竟真透出几分文气。他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,里面是萧澈命人仿制的金锭,外面用粗布包裹,看上去与寻常乡下人进城办事无异。
谢临站在村口的榕树下,看着沈昭这副打扮,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。沈昭的五官本就生得极好,眉骨挺拔,鼻梁高直,只是平日里总被那份玩世不恭掩盖,此刻刻意收敛,那份被忽略的俊朗便凸显出来,尤其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,此刻微微垂下,竟真有了几分沉稳书卷气。
“怎么样,谢大夫?像不像里正身边那个管账的远房侄子?”沈昭走到他面前,刻意将声音放得轻缓,带着点柔和。
谢临没说话,只是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处一个不明显的褶皱。
沈昭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,随即微微低头,做出一个符合此刻身份的、略显腼腆的表情:"多谢……谢大夫。“
“沈昭,"谢临的声音很轻,“注意安全,不要逞能。”
沈昭抬眼看他,夕阳的光线让谢临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。他压低声音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:“放心,我会完完整整地回来,继续烦你。”
谢临抬眸看他,夕阳的余晖落在谢临眼中,将他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暖色,却也显得更加深邃,像是藏着万千未言之语,他的肤色偏白,是长年不见日光的那种白皙,此刻在暮色中仿佛会发光,鼻梁秀挺,唇色很淡,总是抿成一条平直的线,此刻却微微松动。
“好。”谢临最终回了这么一句。
沈昭深深看了他一眼,不再多言,转身融入渐深的暮色中,朝着与张莽约定的地点——十里外的一处荒废茶寮走去。
谢临站在原地,直到那抹靛蓝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,才转身往回走,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显得有些孤寂。
……
废弃茶寮隐在一片竹林深处,晚风吹过,竹叶沙沙作响。
沈昭到的时候,茶寮里已经坐了一个人。那人穿着普通的褐色短打,作脚夫打扮,但腰杆笔直,眼神锐利,正是南疆守军都尉张莽。
“东西带来了?”张莽开门见山,声音粗嘎。
沈昭将包裹放在桌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模仿着里正侄子那种带着点畏缩又强作镇定的语气:“带、带来了。叔父让小的问都尉一声,下次……下次是什么时候?”
张莽检查着金锭,头也不抬:“到时候自然会通知你们。”他掂了掂金锭的重量,似乎满意了,将包裹收起,忽然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,“村里最近没出什么事吧?”
沈昭心里一动,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:“没、没什么大事……就是前两日来了几个外乡人,看着气度不凡,住在村里,叔父让大家都小心些。”
张莽动作一顿,眼中精光一闪:“外乡人?什么样的外乡人?”
“一个冷着脸的公子,带着个病弱的,还有两个护卫模样的。”沈昭描述着萧澈和柳知微,刻意模糊了谢临和自己,“他们在村里打听后山的事,还、还给人看病。”
张莽的脸色阴沉下来,盯着沈昭:“他们还问了什么?”
“就、就问了些山鬼的传闻,还有……还有村里年轻人都去哪了。”沈昭缩了缩脖子,一副被吓到的样子,“叔父让小的告诉都尉,让都尉早作打算。”
张莽冷哼一声,眼神变幻不定,似乎在权衡什么。忽然,他猛地站起身,一把抓住沈昭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沈昭心中警铃大作,面上却更加惶恐:“都、都尉这是什么意思?小的就是李老四家的侄子啊……”
你知道吗?“张莽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"李老四那个侄子,左手小时候被烫伤过,留了很大一块疤。"
沈昭的左手正放在桌面上,手指纤细,皮肤完好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电光石火间,沈昭身体猛地后仰,手腕巧妙一旋,整个人如游鱼般从张莽的阴影中滑脱,同时脚下步伐错动,瞬间拉开了距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