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昭偏头望去,入目是一个肤色偏黑,长相英朗的少年。
他发梢绑着几缕小辫,坐在戏台子底下的石阶上,外套随意地在腰间系了个结,望着周昭粲然一笑,左腮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来。
周昭隔空行礼道:“多谢。”
少年哈哈大笑,从石阶上跳下来,挤过人群走到周昭面前,毫无顾忌地问道:“你是打哪儿来的小娘子?长得如此好看。”
他说着便欲伸手去揭开周昭头上的斗笠,周昭灵巧地向后一避,回礼道:“阁下又是打哪儿来?”
“这个先不说。”少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,“你想看戏,我给你找个好位置,来,过来呀!”
周昭本不想去,却见少年这高嗓门一喊,引来不少人侧目,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走。少年活像一只灵巧的山雀,引着周昭绕开熙熙攘攘的人群,转而往对面一家酒楼走去,那老板想必对他十分相熟,点头哈腰地带着他们上了二楼。
“宁小王爷,给您留了座儿,您楼上请。”
小王爷?周昭并不熟知黎国皇族,心想只能先等谢景回来问问。
少年从腰间摸了块银锭,十分大方地随手扔过去,酒楼老板立刻笑容堆了满脸,高声道:“谢爷赏!”
这地方确实是观戏的绝佳位置,少年得意道:“怎么样?没骗你吧。”
周昭诚恳地点评道:“确实好。”
少年摸着下巴,侃侃而谈:“东华仙君飞升前,乃月临国太子,俗名于南桑。这戏讲的是他及冠那日在回宫路上,遇到一只通体雪白的麋鹿,左右欲捕之献给他,东华不忍,将其放生的故事。”
“哦,你说的,就是日后常伴东华仙君左右的那只白鹿吗?”周昭瞧那戏台子,果然有一只白鹿。
少年点点头,饶有兴致地看向周昭,说道:“你不是黎国人?”
周昭笑了笑,也不回答,只问:“就因为我没听过这场戏吗?”
周昭对东华仙君飞升之事确实知之甚少。一来她久居苍界山不曾接触,二来周朝并不鼓励修仙之道,有关书籍甚少。
少年揶揄道:“黎国可没有像你这样白的女孩子。”
周昭有些不大好意思,少年嘻嘻笑道:“你知道东华仙君在何处飞升吗?澹溪涧。”他抬手一指:“就在此处向北八百里。”
顺着少年手指方向望去,那里重峦叠嶂,翠意生生,周昭疑惑道:“东华仙君不是月临国人士吗?怎么会在黎国飞升?”
“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呢。”
这时小二端着酒菜上来,很快摆了一桌,少年招呼她吃,又耐心解释道:“澹溪涧原本是月临不错,但月临被风沙掩埋后,那地方后来慢慢成了黎国地界,现在又叫鸣幽山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黎国靠近古国月临,因此民间流传有关东华仙君的故事颇多,像周昭今日撞见的不过是戏折子里的一小段罢了。
“你怎的不吃?”少年一边吃肉,一边往周昭面前的盘子里夹了许多。周昭谢过他,执箸尝了一口,果然别有一番滋味。
她用饭时除了斗笠,那少年竟有些看呆了,目光黏在她身上,自言自语道:“我天,仙子不过如此。”
周昭正尴尬不知如何答话,少年察觉自己鲁莽,举杯向她赔罪道:“小娘子莫恼,我原是有感而发,失礼,失礼。”
周昭如实道:“抱歉,我实在是不会饮酒。”
少年满饮此杯,闻言哈哈大笑。
周昭一脸茫然:“我说错什么话了吗?”
“没,没有。台上美酒佳肴,台下妙音入耳,我们却在此失礼失礼,抱歉抱歉,你不觉得很好笑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