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抵达司农寺,兰涉湘亮明叶九昭家属身份。叶九昭身为当任司农寺卿,威名犹在,值守官吏不敢怠慢,二人一路畅行无阻,径直往密阁而去。
行至密阁朱门前,却见叶九昭的副手周烁率数名吏卒拦路,神色刻板如铁:“叶夫人,无寺卿亲笔手谕,纵是家眷,也断不能擅入密阁,此乃司农寺铁律,还望二位见谅。”
兰涉湘早已知晓此人素来阴鸷,惯弄鬼蜮伎俩,当下凝眸威压:“周副官,此档关乎九昭性命安危,亦是朝廷要务,你执意阻拦,若误了大事,你担待得起?”
周烁却软硬不吃,躬身道:“夫人恕罪,下官只知遵规行事,若无手谕,便是刀架颈上,也断不敢逾矩。”
苏锦绣立在一旁,暗自懊悔临行前未多带两名得力小厮,可转念一想,此处乃朝廷官署,动武难免授人以柄,反倒弄巧成拙。
一时进退维谷,周烁忽抬眼望向二人身后,脸色骤变,当即俯身跪地,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。
苏锦绣回身望去,只见闻时钦身着玄色华服,金绣蟒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,乌发以金冠束了马尾,额间勒着暗金云纹抹额,身姿挺拔如昆仑玉柱,周身威仪凛然。
这般端肃持重,与在她面前的乖顺模样判若两人,苏锦绣猛一瞥竟未认出。
他龙行虎步,所过之处,司农寺官吏皆敛衽躬身,屏息垂眸。
闻时钦阔步登阶,径直走到苏锦绣身侧,未多置一词,只对身后的莫辞沉声道:“开门,让叶夫人入内。”
话音一出,如金石掷地,周烁连头都不敢抬,更无半分反抗之力。
诸事顺遂,兰涉湘取了密档,三人出了司农寺。
兰涉湘回身温声道谢,闻时钦淡淡颔首,神色疏朗:“不必多礼,皆是旧识,举手之劳罢了。”
苏锦绣这才抬眸看向他,眸光清澈,轻声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
闻时钦俯身,周身凛然威仪尽数敛去,笑意浅浅:“我还想问你呢,不是说乖乖在府中待我?”
苏锦绣撇了撇嘴,小声辩解:“你也瞧见了,实在是有急事嘛。”
“走吧。”闻时钦说着,便伸手去牵她的手,要往拴马处去。
兰涉湘瞧着二人这般缱绻亲昵,会心一笑,自不多扰,径自转身迈向自家马车,欲悄然离去。
苏锦绣却反手攥住他的衣袖,不肯挪步,仰头道:“坐涉湘的马车吧。”
闻时钦挑眉,眸含不解:“坐她的马车如何说体己话?”
苏锦绣脸颊发烫,连忙踮起脚尖,凑到他耳边,气息如兰,快速又小声地道:“我腰腿酸疼,骑不得马。”话音落便猛地缩回头,再也不敢看他。
闻时钦眸色一柔,瞬间了然。
片刻后,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启程。
车厢内空间静谧,兰涉湘闭目养神,苏锦绣兀自攥着衣角,闻时钦侧头,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尖,欲言又止,一时竟只剩车轮轱辘的声响,气氛微妙又尴尬。
闻时钦终是按捺不住,那郁积心头的误会如鲠在喉,纵使兰涉湘在场,也实在憋得难捱,不吐不快。
他轻咳一声,清越的嗓音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。
二人正十指相扣,苏锦绣抬眸望他,下意识紧了紧手,眸色流转间递过示意:莫要在兰涉湘面前胡言乱语,说些不合时宜的浑话。
闻时钦读懂了她的眼色,却依旧沉声道:“便是今早跟你提过的,那些未曾说尽的肺腑之言。”
兰涉湘素来爱瞧他们二人相处的模样,此刻虽看似闭目养神,实则眼帘微眯,耳朵竖得笔直,将车厢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