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光燃。
小芜红着眼睛,把手放上去:
“高考那天早上,我紧张得吃不下东西。我妈做了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苦瓜炒蛋,说‘苦尽甘来’。我憋着气吃了两口,摔筷子走了。考完回家,发现她躺在沙发上,手里攥着药瓶??低血糖发作,却坚持等我回来。我抱着她哭,她笑着说:‘妈做的饭难吃,但心意是真的啊。’”
第四颗水晶泛起柔粉。
阿禾??曾经的K-09??缓缓上前。他从怀中取出一小撮灰烬,倒入凹槽:
“毁灭行星那天,我没有吃饭。不是没胃口,是我已经忘了‘饥饿’是什么感觉。直到在忏悔食堂看到那个小女孩说‘爷爷以前做的就是这个味儿’,我才意识到……我也有过家。母亲活着时,每逢雨天都会煮一锅芋头糖水,她说甜食能驱散阴霾。我毁掉的星球上,或许也有这样的母亲,也在为孩子熬糖水……而我,亲手掐灭了所有炉火。”
第五光黯然垂泪。
轮到Y-25舰队代表??一位机械族长官,他卸下金属面具,露出人类面孔(实为跨种族领养):
“我是在战乱星球捡来的孤儿,被机械联邦收养。养父每天给我带午餐盒,二十年从未间断。直到他退役那天,我发现饭盒底层藏着一张纸条: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,我都以你为荣。’那是我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,吃完所有饭菜。”
第六光璀璨如钻。
最后是陈砚带来的AI助手“七号”,它将自己的核心代码片段嵌入第七槽位:
“我本不该有‘最爱的一餐’。但我记录过23,671次人类用餐场景。其中一次,一对老年夫妇在公园分享三明治,男的把鸡蛋多的那半悄悄推给妻子。三年后,丈夫去世,妻子仍每天带上两个三明治,对着空椅说话。我分析了她的语音频率,发现悲伤中有种奇特的满足感。于是我得出结论:爱的本质,或许就是明知无果,仍愿重复。”
七光齐聚,巨锅缓缓旋转,发出古老吟唱。
地面裂开,一道光柱冲天而起,贯穿云层。刹那间,全球炉火齐鸣,所有心灶小馆的汤锅同时沸腾,蒸气在空中拼出同一句话:
>**“我们曾失去彼此,但现在,我们回来了。”**
与此同时,宇宙深处,十二个文明同步观测到异象:灰语者星球升起了第一缕真正的炊烟;净界残余势力集体关闭战争引擎,开始种植蔬菜;甚至连早已被认为灭绝的“泪晶族”都在星云中重现身影??他们以情感结晶为躯,此刻正手捧发光汤碗,加入共食网络。
而在地球最南端的小渔村,一位独居老人正往锅里打鸡蛋。他动作笨拙,油溅到手也不躲。这是他亡妻生前最拿手的番茄炒蛋。过去三十年,他从未敢再做。今天,他一边炒一边念叨:
“你说要我找个新伴儿……可我觉得,跟你隔着一口锅说话,比跟活人吃饭踏实。”
锅盖忽地被蒸汽顶开,一团热气凝成女人虚影,伸手替他擦去额头汗水。
他愣住,老泪纵横。
“……你回来啦?”
“嗯。”幻影微笑,“汤快糊了。”
同一时刻,心舟一号自动返航。驾驶舱内,那口小锅静静冒着热气,锅底积下的粥垢,悄然形成一幅地图??标记着尚未点亮的第八座心核庙宇位置。
小禾看着它,轻声说:
“看来,我们的旅程还没结束。”
小芜靠在窗边,望着地球灯火,忽然笑了:“你知道吗?我现在不怕黑了。因为我知道,只要还有人在煮饭,就一定有人等着吃饭。而等待本身,就是一种光。”
船外,星河浩瀚,万家炊烟如珠链串联天地。
风穿过舷窗,带来遥远童声哼唱的摇篮曲。
火没断,路还长。
他们继续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