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艘渔船上,站着一名披着黑袍的老人,手持木杖,额头刻着十字形疤痕。他远远望见林远舟,便摘下帽子,深深鞠躬。
林远舟认得他??南洋群岛的“独语者”部落长老,传说中能与死人对话的巫师。他曾拒绝加入任何国际心理协会,声称“现代语言已失去灵魂”。
此刻,这位长老踏上沙滩,一步步走近,忽然双膝跪地,用一种古老方言说道:
“我们等了三百年。每一代‘独语者’都在寻找能听见‘未说之语’的人。我们记录亡者的遗憾、临终未能出口的爱、被战争打断的誓言……但我们无法让活人听见。直到昨夜,所有死者的声音突然苏醒,他们在坟墓中低语,说:‘回响之子来了。’”
林远舟扶起他,轻声问:“你想让我听谁的声音?”
长老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灰白色石头,表面布满裂纹,像干涸的河床。
“这是我妻子的‘心语石’。她死后,我把她的遗言刻进去,可没人能听见。现在……它开始发热了。”
林远舟接过石头,闭眼启动“共感回响”。
瞬间,万千情绪如洪流冲刷而来??
战火中的村庄,少女与少年躲在地窖,许下婚约;多年后重逢,已是敌对阵营的士兵;最后一战,她为他挡下子弹,临死前嘴唇微动,却没发出声音……
而此刻,石头中传出极其微弱的一句:
“阿纳……我爱你,从十七岁那年就开始了。”
林远舟睁开眼,泪水滑落。
他抬手,虚空中浮现出光影:地窖烛火摇曳,少女握住少年的手,眼中含笑;战场硝烟弥漫,她扑向他,鲜血染红衣襟,嘴角仍扬起弧度。
长老跪倒在地,老泪纵横,一遍遍重复:“她说了……她终于说了……”
林远舟却感到一阵剧痛袭来。
他记不起自己母亲最后一次亲吻他的温度了。
那本该是最温暖的记忆,如今只剩一片空白。
但他没有停下。
接下来的十二小时,他接待了整整一百零三人。
有跨国财团CEO坦白操纵股市导致万人破产;有教师confess长期冷暴力学生致其自杀;有母亲admitting因嫌弃女儿残疾而遗弃亲生骨肉……每一个真相都被“言痕具现”呈现在空中,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灵魂展览。
当他对第一百零三人说出“我听见了”时,系统提示再次浮现:
**【里程碑达成】
你说出第一百句话。
触发‘心语石二次觉醒’。
海底宫殿即将升起。
最终抉择进入倒计时:
让所有谎言湮灭,或让所有真相共生。**
几乎在同一刻,海面剧烈震荡。
一道巨大漩涡在灯塔前方形成,海水向两侧分开,露出一条通往深渊的阶梯。幽蓝光芒从底部透出,伴随着低沉吟唱,仿佛千万人在齐声祷告。
林远舟知道,那是母亲所在之地。
也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源头。
他转身看向聚集在岸边的人群,声音平静:“我要走了。可能不会再回来。”
老人拄杖上前,递给他一枚青铜铃铛,与他在沙漠所见一模一样。
“这是最初的‘信语铃’,由第一位守言者铸造。它不会响,除非持铃之人说出毕生最不愿承认的真相。”
林远舟接过,放入怀中。
然后,他一步步走入海中。
海水没过膝盖、腰际、胸口,却不再浸湿衣物,反而化作流动的光,托着他向下沉去。
深海之中,珊瑚宫殿巍然耸立,墙壁上的心语石全部亮起,如同星辰排列成银河。中央,母亲苏晚依旧悬浮,但这一次,她睁开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