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当柳婆的歌声横扫而来,那黑暗频率竟如冰雪遇阳,节节溃退。更可怕的是,许多原本支持“静音体制”的官员、将领、学者,在听到那朴素山歌后纷纷跪地痛哭??他们想起了母亲的摇篮曲,想起了初恋时偷偷合奏的小调,想起了战乱中死去的孩子临终前哼的童谣。
人性,终究无法被彻底抹杀。
老者怒极反笑:“你以为爱就能战胜一切?看看这个世界吧!战争、背叛、饥荒、死亡!这才是真实!”
他猛力启动终焉装置,强行释放积蓄百年的集体创伤。黑色音浪冲天而起,化作乌云蔽日,雷声中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嘶吼。
可就在这至暗时刻,十二座传音枢机同时爆发出耀眼蓝光。老兵吹响号角,小女孩吹响贝壳哨,茶馆里的少年敲响陶埙,盲艺人拨动三弦,退隐将军哼起童谣,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在啼哭中发出奇妙的五音律动……
千千万万普通人的声音,汇聚成一道无可阻挡的洪流,迎向那黑暗咆哮。
没有技巧,没有编排,只有真诚。
那一瞬,科学仪器记录到地球磁场发生轻微偏移,大气电离层出现罕见共振现象,卫星拍摄到地表浮现巨大光网,形状酷似一张覆盖全球的五线谱。
史称:“万声归一”。
黑云崩解,地宫塌陷,老者在凄厉惨叫中被自己释放的怨念反噬,身躯寸寸化为灰烬。而那枚嵌入林觉额头的黑色晶片,则在最后一刻脱离躯壳,坠入深渊,消失不见。
战斗结束了。
但真正的重建,才刚刚开始。
数月后,朝廷颁布《乐治令》,确立“音律为国本,倾听即仁政”。各地设立传音驿站,收集民间歌谣,编纂《新乐志》;学校必修“心音课”,教授如何用音乐表达情绪、化解冲突;甚至连刑狱系统也引入“和声调解”,让犯人通过演唱忏悔词获得减刑机会。
最令人动容的是,每年清明,全国百姓自发停语一日,改为solely歌唱。人们不再诉说哀思,而是用旋律寄托怀念。那一天,街头巷尾、山野田畴,皆回荡着温柔的歌声,宛如整个国家在共同吟诵一首安魂曲。
柳婆的名字被列入《贤音录》,追授“大周第一乐使”。但她留下的遗物中,唯有一片干枯的桂花瓣,夹在《终章谱》最后一页,上面写着一行小字:
>“不要崇拜守灯人。
>我们只是先开口的那个傻子。
>真正的光,从来都在你们心里。”
多年以后,那个曾在桂树下弹琴的少年已成为一代宗师,创立“风语派”,主张“人人皆可作曲,处处皆是舞台”。他在晚年写下回忆录,其中有一段写道:
>“那天我不是学会了弹琴,而是终于敢承认:我也想被人听见。
>很多人以为自由是不说谎的权利,其实不是。
>自由是??当你哭泣时,不必捂住嘴巴;
>当你欢喜时,可以大声哼唱;
>当你觉得世界冰冷时,还能相信,总有一段旋律,愿意为你停留。”
某年春夜,一位年轻母亲抱着新生儿来到桂源。她轻轻哼着一首新写的摇篮曲,歌词很简单:
>“星星落进溪水里,
>风捎来远方的消息。
>别怕黑,别沉默,
>你看,有人一直在等你。”
忽然,婴儿睁开眼睛,咯咯笑了起来。接着,竟张开小嘴,咿呀哼出了副歌部分的旋律。
母亲怔住,泪如雨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