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新闭上眼,任由雨水拍打着车窗。
“还有更吓人的。”丁雨薇顿了顿,“她在2014年写过一段话:‘我已经学会了怎么熬中药,怎么把药混进粥里。等他们老了,我会让他们也尝尝那种一点点被侵蚀的感觉。我要让他们死得像她一样痛苦,却又查不出来。’”
沈新握紧方向盘,指节发白。
“她不是一时冲动,她是……计划了整整八年。”
“不,”沈新缓缓开口,“她是用了八年时间,才终于说服自己动手。”
挂断电话后,他拐进一条老旧巷道,停在一栋破败的居民楼前。这里是云林区的老街,即将拆迁。房东周爱华的房子就在其中一栋二楼。据资料显示,2005年付兰婷正是租住在这里,距离医院步行不到十分钟。
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,墙皮大片剥落。沈新一步步走上楼梯,来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。门锁已被技术科撬开,屋内家具早已搬空,只剩下一地碎玻璃和几张撕碎的照片。
他蹲下身,捡起半张残片:一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笑,背后是幼儿园的红色围墙。背面用铅笔写着:“宝贝第一次荡秋千,2006。3。12。”
他又在床底发现了一个铁皮饼干盒,里面藏着几件东西:一支儿童牙刷、一双粉色棉袜、还有一本手工缝制的图画册。翻开第一页,画的是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牵着两个大人走路,天上画着太阳和彩虹。旁边歪歪扭扭写着:“我爱妈妈,我爱姨姨。”
沈新喉咙一紧。
这些不是凶器,也不是证据,而是记忆的碎片。是一个曾经真心爱过孩子的人,留下的最后温柔。
他把饼干盒带回分局,交给了技术科做指纹采集。结果令人意外:除了付兰婷的指纹外,盒盖内侧还提取到了一枚模糊的掌纹,经比对,竟属于郭美静!
“不可能!”陈超皱眉,“郭美静怎么会去过那里?而且还是偷偷留下痕迹?”
沈新却若有所思。
当晚,他调出了八年前郭美静的心理评估报告。原来在女儿去世后三个月,她曾接受过为期两周的心理干预治疗。其中一份谈话记录写道:
“患者多次提及‘愧疚’,称自己忽略了身边重要的人,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,以至于失去了最爱自己的那个人。她希望能再见那人一面,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。”
沈新猛地站起身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郭美静知道付兰婷住在附近,甚至可能偷偷去过那间出租屋。她没有报警,也没有揭发,而是以一种沉默的方式,保留了一点属于她们过去的温度。那枚掌纹,或许是某次深夜探访时无意留下的。
“所以……她早就怀疑过?”丁雨薇喃喃道,“她是不是其实察觉到了什么,但选择了隐瞒?”
“也许吧。”沈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,“有些人宁愿背负罪恶,也不愿摧毁最后一丝温情。尤其是当伤害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。”
案件正式移交检察院起诉的那天,全市下了场大雨。
法院门口,记者围堵采访,追问为何时隔八年才揭开真相。沈新站在台阶上,面对镜头只说了几句:“我们办案讲究证据,但人心也需要时间开口。有时候,真正的线索不在现场,而在那些不肯遗忘的记忆里。”
回到办公室,他打开电脑,准备撰写结案报告。刚敲下标题《关于郭金华夫妇投毒案暨丁雨薇被害案的综合侦办总结》,邮箱提示音响起。
发件人:[email protected]
主题:关于林志远医生情况说明的补充
内容如下:
“各位警官好。我是安京市第三医院病理科退休职工王秀兰,曾与林志远共事多年。看到新闻后,我想提供一点信息。2006年底,林医生确实提出要对丁雨薇进行毒物筛查,但被一名女性亲属当场阻止。我记得很清楚,那人说:‘孩子都这样了,别再折腾她了,让我替她做主吧。’当时我还以为她是亲姨妈。后来听说她叫付兰婷,但我记得……她在登记表上签的字,是‘监护人:郭美静授权委托人’。可那份授权书,从未出现在医院档案中。”
沈新瞳孔骤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