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**真正的痛苦,从不需要原谅。**”
她走出地宫,身形虚化,融入夜色。第一站,便是京城刑部大狱。
三更天,狱卒打盹,忽听铁链轻响。巡廊望去,只见死囚牢中多了一人??白衣胜雪,眉目温婉,竟是传说中的阿福娘娘亲临。
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。
她站在牢门前,目光落在一名垂首囚犯身上。那人曾是户部尚书,因贪墨赈灾粮款被判斩立决。此刻正瑟瑟发抖。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?”她问。
囚犯摇头。
“因为你忘了。”她微笑,“十年前,你在边关任知府时,曾下令活埋一百二十名流民,只为节省口粮。你说他们是‘潜在妖党’,可实际上,他们只是饿得走不动路。”
囚犯浑身颤抖:“那都是上面的意思……我只是执行命令……”
“又是这句话。”她叹息,“沉默是共谋,服从是帮凶。你以为签个名字就能脱罪?你以为流泪忏悔就能安心?”
她伸出手,指尖一点囚犯额头。
刹那间,牢房震动,四周墙面浮现出无数画面:雪地中挣扎的老人、抱着婴儿跪地求饶的女人、被拖进坑穴仍高呼“我不想死”的少年……
“看清楚。”她冷冷道,“这些,是你亲手批准的。”
囚犯惨叫倒地,七窍流血,意识崩塌前最后一句话是:“我不是凶手……我不是……”
话未说完,已然气绝。
而就在他断气瞬间,一道黑影自其天灵升起,竟是一缕残魂,被无形之力牵引,投入阿福掌心。她将其捏碎,化作一粒黑砂,收入袖中。
“第一百零三人。”她低语,“还差得很远。”
这一夜,全国共有十七名曾参与旧案的官员暴毙,死状各异,却都有共同特征:临终前反复念叨“对不起”,眼神充满恐惧与悔恨。
民间哗然,百姓纷纷传言:“阿福娘娘开始清算旧账了!”
可真正的阿福,此时正潜行于洛阳地宫深处。
她手持铜铃,步步前行,穿过九重禁制,终于来到那口深井之前??忘川之源。
井口不大,直径不过三尺,黑水静静流淌,不见波澜,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息。水面倒映不出人脸,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虚影:孩童被绑上祭坛、医者遭凌迟肢解、村庄在烈焰中化为灰烬……
阿福取出胸前铜铃,轻轻一摇。
叮??
铃声入井,黑水翻涌,竟从中升起一道透明屏障,将她隔绝在外。
“你来晚了。”一个声音响起,与她一模一样。
逆阿福现身,立于井畔,周身缠绕黑气:“他们已经不信了。不信忏悔有用,不信宽恕能救世。既然如此,不如让我带他们回到最初??那个以血祭天、以命换权的时代。”
“那你和当初下令献祭的人有什么区别?”阿福质问。
“区别在于,我坦然承认自己恨。”逆阿福冷笑,“而你们,披着慈悲外衣,实则懦弱至极!你说要铭记,可你敢让所有人亲眼看见那些惨剧吗?你敢让他们日日夜夜活在负罪之中吗?”
阿福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。
“你说得对。我确实不敢。”她轻声道,“因为我见过太多人,在真相面前疯了、死了、崩溃了。所以我选择慢慢唤醒,一点点疗伤。”
她抬头,目光如炬:“可我也从未逃避。每一口忆井,每一页《守心录》,都是刀,剜去腐肉的刀。你以为我在宽恕?不,我在审判??用良知审判,而非仇恨。”
逆阿福瞳孔微缩。
“而且。”阿福继续说,“你错了。人们没有忘记。你看??”
她挥手,心念一动,外界景象浮现空中:北地学堂里,孩子们齐声诵读《守心铭》;南方渔村,老渔民将祖辈参与屠村的秘密写成纸条投入井中;西域商队行至荒漠,停下歇息,为首者取出一盏纸灯,点燃,低语:“父亲,我替您还愿了。”
画面接连不断,如江河奔涌。
“你还记得那个醉汉吗?”阿福问,“他曾以为自己永远懦弱,可现在,他是守灯人中最坚定的一个。还有小全子,他写下血书后,每天清晨都会去忆井旁清扫落叶,风雨无阻。”
她逼近一步:“你想要毁灭,是因为你觉得这个世界不配被救。可我想救它,正因为它伤痕累累,却仍有人愿意点亮一盏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