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如老旧电台一般调频不稳的电流声,混杂在第二乐章质朴无邪的舞步里。
“所以,这个增六和弦,它就像一个外表谦逊、内心却充满张力和动力的旅人。”
“它迫切地想要解决,导向属和弦,如同旅人渴望归家……………”
作为圣莱尼亚大学荣誉教授的范宁意气风发、嗓音清亮,台下,无数模糊的人头虚影齐刷刷看着他。
一门火出圈的《和声学导论》公开课。
范宁讲解着,转身在黑板上作板书,嘴角偶尔因为一个精妙的比喻而微微扬起。
但某个转回去的时刻,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室不远处一根断裂的台柱后面,似乎有一个苍白的东西迅速缩了回去!
那莫名的违和感转瞬即逝,像是一段滑腻的尾鳍没入水下。
“。。。。。。它音程中的不协和,并非为了制造混乱,而是为了铺垫更完满的解决,为了最终的和谐与光明。”
台上的范宁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,但仍在意味深长地论述总结。
第二乐章的镜像结构已经折回到最初的首段,偏慢的“步伐进行曲”再现时,乐队奏出了增六和弦,却迟迟没按照范宁所讲解的那样导入属功能。
“叮铃~”叮铃~”
它引出的是清旷飘渺的铃声。
曾位于《第六交响曲》多个“幻境段落”素材的牛铃声。
“以前在旅行时,或远足登高时,存在一个逐步远离身后或脚下集镇喧嚣的过程。。。。。。”
其标志性的音色从极远方的音响起,造成了空间和情绪上的疏离感。
像是风、海浪,或虚幻而悲切的歌声。
尘世最后的声音,牛的铃铛,多么独特、真挚又巧思的配器。
其实她早就告诉过自己,她们早就告诉过自己。
比喜马偕尔邦雪山之行的世代还要早。
“。。。。。。我永远不会忘记几年前的一个夜晚,在弥辛乡村屋外乘凉时,来自一头牛所发出的迟钝的低鸣,那种来自灵魂至暗处的苦痛深深创伤着我。”
那是范宁还在为《小调第三交响曲》的“人类告诉我”乐章苦思之时,那位乐天派的可爱学生所告诉自己的。
关于无边无际的苦痛的自省。
关于漫长而深沉的渴慕。
“要是有一口酒,那窖藏在地下多年的凉饮,一尝就令人想起炽热之邦,想起花神,恋歌,阳光和舞蹈。”
“要是有一杯南国的温暖,充满了鲜红的灵感之泉,杯缘明灭着珍珠的泡沫,给嘴唇染上紫斑。”
“我将一饮而尽而悄然离开尘寰,和你同去幽暗的林中隐没。”
范宁轻念起另一篇关于夜的诗篇,就像诵念一部引魂的神秘之歌。
约翰?济慈,《夜莺颂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