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一场前所未有的行动展开:
北境派出“泣者使团”,专程走访战争遗孤、战俘家属、边境难民,收集那些从未被允许公开哀悼的悲伤;
东陆织梦师放弃美化梦境,转而记录噩梦、焦虑与失眠中的低语,将其编为《暗夜集》公开展示;
西漠学者深入监狱、疯人院、遗忘村落,挖掘被归类为“无效记忆”的疯言疯语,竟发现其中蕴含大量失落文明的碎片信息;
南渊自治会设立“忏悔庭”,鼓励公众面对面讲述自己最羞耻的选择,无论结果如何,倾听者不得评判;
忆舟族则将船只驶入静默带深处,用歌声回应歌声,渐渐唤醒沉睡的“希望之音”。
三个月后,第一缕情光重现。
那是在北境边陲小镇,一名老兵在听完儿子讲述战场真相后,老泪纵横,抱住对方哽咽:“爸对不起你……我不该逼你参军。”话音落下,天空忽然降下粉红色的雪,每一朵雪花中心都闪烁着微弱光芒??那是“悔恨”回归的征兆。
紧接着,南渊某村庄,一对宿敌家族因共同救助落水孩童握手言和,当晚,全村承忆花同时绽放金焰色花瓣,“宽恕”显现。
最震撼的是东陆皇宫。一位曾下令焚毁百卷民间史书的帝王,在读完《暗夜集》后彻夜难眠,次日亲自前往平民墓园跪拜致歉。那一瞬,整座城市的记忆水晶集体鸣响,奏出久违的“敬畏之音”。
七情,正在归来。
然而,就在第六情“爱欲”即将觉醒之际,异变陡生。
某夜,三十六位守门人议会成员同时梦见一座黑色高塔,塔顶坐着一人,身穿议会礼袍,手持修改过的《共忆录》,冷冷宣布:“情感是混乱之源。唯有彻底清除个体意志,才能实现永恒和平。”
醒来后,他们发现各自的命格晶石上,竟浮现出相同的篡改痕迹:原本代表“质疑”的纹路,被替换成了“服从”。
有人开始动摇。
“或许……完全开放原初记忆确实太危险。”
“也许我们需要更强的控制机制。”
“千菱的理念虽崇高,但她忘了人性本劣。”
守门人议会首次出现分裂。
更有甚者,净忆殿残余势力联合部分保守派长老,成立“纯忆同盟”,公开呼吁恢复旧制,称“情感复苏导致社会动荡加剧”,要求重新封闭心源之井,甚至提议销毁承忆花。
街头出现焚烧承忆花的火焰,孩子们哭泣着捡拾残瓣;争议碑前有人持刀刻下“忘了吧,这样更轻松”;就连最初支持我的几位代表,也开始保持沉默。
风暴将至。
我独自登上九百塔最高层,翻开《问者书》。封面徽记微微发烫,仿佛预感到了什么。
我提笔写下:
>**“当光明开始排斥阴影,它便不再是光。”**
>**“真正的秩序,不在于消灭混乱,而在于容纳矛盾。”**
忽然,窗外电光一闪。
一个身影静静立于塔檐之外。
是盲女。
但她不再拄杖,双目竟微微睁开一条缝,透出幽蓝光芒。
“你也觉醒了?”我轻声问。
她点头:“我是第七任守心塔主,也是最后一个仍活着的‘知情者’。当年清源阵法发动时,我自愿失明,只为躲过监察,保存部分真相。”
她走入室内,掌心摊开一枚晶核,内里封存着一段影像:千菱站在原初门前,面对七位同门,一字一句道:“你们害怕人类承受不了真相?可若连尝试理解的勇气都没有,又何谈进化?我不是要推翻你们,而是邀请你们一起跨过门槛??手牵手,带着恐惧,也带着希望。”
画面结束。
“她从未想颠覆秩序。”盲女叹息,“她只想让秩序变得更有温度。”
我久久无言。